梅子平从孙子手里接过根雕,仔细地瞅,一边瞅着一边说:“是有些像,就是你爷爷的样子比这个小人儿的模样难看,没有这个小人儿好看。”
“奶奶,这是艺术,艺术的夸张是一种美丽,比真实更美丽呢。我说的像是神像,并不是一定要形象啊。”戴军说。
“对。”戴长江接过话头说:“还是我孙子懂得艺术。”
“那你是说我不懂艺术了?”梅子平不高兴了。
“不是,不是。”戴长江不愿意在这个场合把气氛弄的尴尬,就缓和着即将进入紧张的气氛说:“孙子啊,你奶奶其实最懂得艺术了,她是真人不露相啊。呵呵!”
于是大家都乐了。
“军,你大学毕业了,就要走向社会了,用你爸的话说,你就是大人了。爷爷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花了二个月的时间给你弄了这玩艺,送给你做毕业礼物,就叫它根吧,希望你喜欢。”
“太棒了!爷爷,这是杰作啊,我特别喜欢。”
梅子平看着这个被戴长江称之为根的木雕,浑浊的双眼也熠熠生光。戴长江的木雕技术在这个不算小的城市也是很有名头的,她眼皮底下都是他的根雕作品,但只有今天的这个作品能让她感动。
“记住,人都是有根的。我们的祖先我们的祖辈是我们永远的根。亲情是根的神经。”
“爷爷,你说得太精彩了。没有爷爷、奶奶,就没有爸爸、妈妈,没有爸爸、妈妈,就没有我,你们就是我的根。亲情就是支撑我的神经。”
“军儿真懂事啊。”梅子平轻轻抹去双眼中的泪花。
“妈,看你,今天我们这一家多高兴啊。菜上来了,我们开始吧。”母子连心,戴建国细心体贴着母亲。
“妈,您今天也喝点。”田园园给梅子平也酌了点红酒。梅子平从不沾酒,她患有支气管扩张。
“子平,你今天就破点例。”戴长江也劝道。
“好的。”梅子平今天确实高兴。
“建国啊,你妈落下这病可全都是因为你啊。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啊。”戴长江喝了几杯酒,对着儿子吩咐。
“奶奶的病是怎么落下的?”戴军好奇。
戴长江喝了一杯酒:“你爸爸三岁那年,我还在部队里,有一个冬天的晚上,你爸突发高烧,你奶奶来不及穿戴整齐就抱着她跑到医院,在医院里守了你爸一夜。第二天你爸退烧了,你奶奶却冻得气管发炎了,她也没当回事,一天天地咳着,硬是咳得嗓子出血,落下了这个病根。”
梅子平一开始笑眯眯地听着,可听着听着,心里别扭起来。当时一人带着个生病的孩子,又要上班,哪有闲暇顾及自己啊,怎么是没当回事啊?!对于戴长江的这种说话方式,几十年来她已经熟悉了,但是还是没办法适应,所以她总是尽量回避和他一起出席朋友聚会等一些应酬的场合。结婚初期,她也试图改变他,每次出去应酬回来后,她都会把他说得不得体的话一一告诉他,并帮助他分析应该怎么说更得体,可他不是不理不睬,就是听了也是忘。最后,她也放弃了改变他的想法。
“军儿,你奶奶对你就是更没的说了。你这个小子啊,别看现在懂事啊,出世的时候可把我们折腾够了,白天黑夜颠倒。你爸要上班,我也要上班。只有你奶奶请假和你妈陪你熬,把你奶奶的支气管扩张都熬犯了。”
“妈是心疼孙子,也是心疼儿子,她怕建国累着呢。”田园园最开心的事,就是有这么一对好公婆。
戴长江多喝了几杯酒,情绪高涨起来,话也多了:“建国,园园,我要告诉你们,亲情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也是最珍贵的东西,还是需要永远要铭记在心的东西。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要记住经历过的患难亲情。亲情的最终实质,是给亲人带了解放和轻松,而不是苦涩的沉重。”
梅子平接过老伴的话:“是啊,你们要记住,你爸爸一生最大的好,就是顾家,有责任心。他这一生啊,要说也是为我们这个家做出了牺牲,当初转业是为了家,后来啊,把你们都养大了,他消闲了,就迷上了他的根雕了,一天天地摆弄,都摆弄傻了。你们说他痴迷根雕吧,骨子里还是痴迷他这个家。为什么这样说呢,他的根雕技术被国外的一个老板看上了,要高薪请他出国,他动过心,可是他还是舍不下这个家,终究没有去。”
儿子和儿媳妇都被感动了,在他们的记忆里,两位老人很少这样相互赞扬,他们在晚辈和外人面前几乎很少交流,今天,他们听到了两个老人这样由衷互相赞美的话,很感动。建国站起来说:“园园,军儿,来,我们一起敬两位老人,感谢他们为我们付出的一切。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们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你们要好好照顾你妈妈。”
“你们要好好照顾你爸爸。”
“爷爷、奶奶,我们会照顾好您二老的。”戴军凑到两个老人身边,将两个老人拥到一起。
和儿孙们分手后,戴长江和梅子平没有回家,他们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太阳辣辣的,晒在身上焦热焦热的,已经是九月了啊,九月的太阳的威力还是这样巨大,人们遇到它还是想赶紧躲得远远的,躲在街道两边的阴凉处。
两位老人顺着街道一旁大楼下的人行道慢慢地走着,谁也不看谁,各自想着心事。刚才在子孙面前的热烈一下子发散了,此刻都感觉到自己有些尴尬,有些虚伪。他们在子孙面前表现出来的是一种真实,也是一种假象,是用假象掩饰住的一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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