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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根的雕塑
来源:农氏网     作者:农耘     上传时间:2011-11-16 17:03:28   点击数:26816

  饭店包厢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竹木窗帘缝隙里透过来的是明丽的阳光,在房间里柔和成鲜奶一样的均匀。圆桌子台面的里圈,是固定的,外圈则是可以转动的。桌上铺着乳白色的台布,中间是一个玻璃鱼缸,里面悠闲地游动着几条小金鱼。轻音乐抒情地飘散在带有淡淡芬芳味道的空气里。

  一家人先后走进来,站在地板上,没有入座,两位老人不坐下,别人也都没有坐下。戴长江脱下身上的外罩,服务生赶紧接过老人的衣服,为他挂在房间一角的衣服架上。

  “奶奶,您快来坐下。”孙子戴军叫着奶奶梅子平。

  梅子平笑着,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对孙子爱怜的柔和目光。梅子平虽然已是近七十的老人了,她独有的那种清秀明丽的气质,岁月还是掩盖不住。她眼角那些弯弯、浅浅的皱纹,像是匀称的水的涟漪,她的脸白皙中仍有一种年轻人所有的红润,依稀可见当年动人的美丽。她坐了下来,把站在旁边的孙子也拉着坐到自己身边。

  “长江,你也坐啊,坐这儿。”她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戴长江笑呵呵地坐在了老伴的旁边。

  大家都入座了,看着餐厅小姐们摆放餐具。戴长江和她们说着闲话,时不时地也提醒她们该这样那样。

  梅子平笑着说:“你就安心坐吧,饭店里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戴长江的脸色瞬息沉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一下,心里有点不高兴,但他还是掩饰住了不悦。什么叫饭店里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听了别扭。唉,自己做什么她都不满意。

  今天是庆贺戴军大学毕业的家宴,大家都满心欢喜的,也没有注意到老人情绪瞬间的变化。戴长江自己也只是一瞬间的不快,他看着紧靠在梅子平身边的孙子那张青春的脸,那么朝气那么有生命力,他高兴了,是一个大小伙子了,是个真正的男人了,这是他戴家的后代,戴家的传人啊。想到这,戴长江心里就甜甜的。他想让孙子过来挨着他坐,但是孙子婉言拒绝了,他说要和奶奶说话。戴长江也不计较,手心手背都是肉,孙子是爷爷奶奶的孙子,孙子想做的事情,他都高兴,也都宽容,戴长江喝了一口茶,眯缝着眼睛看着孙子。

  “奶奶,给您看我们班同学的毕业照。”戴军从包里拿出一本相册,倚在梅子平身边。

  梅子平高兴地翻看着,戴长江也倾身来看。

  戴军的父亲戴建国、母亲田园园也停止了说话,凑了过来。

  “这个小伙不错,精神。”戴长江说。

  “这个姑娘像新疆人啊。”梅子平也说着。

  “奶奶好眼神,她就是新疆的,叫伊奈尔。”

  “这个姑娘文静,一看就娴淑端庄。”戴长江指着另一个姑娘。

  “呵呵,爸爸一生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没有一个文静的女儿吧。”田园园开着公公的玩笑。

  “你别说爸爸了,我也遗憾呢。你最对不起我的事,就是没有给我生个女儿。”戴建国笑着对妻子说。

  “儿子,你看你爸这话说的,他喜欢女儿,不喜欢你啊。”田园园对儿子说。

  “我有爷爷奶奶喜欢就够了。”戴军说着话,看着父亲的脸色。儿子大了,父子成兄弟,两个男人之间的交流,不是用语言,而是用心的默契,儿子知道爸爸懂得自己的话,实际上,他也懂得父亲,父亲是喜欢他的,是男人那种深沉和深厚的喜欢方式。

  “我看来看去啊,还是觉得我们军好。”奶奶说。

  “那当然。军是你的心甘宝贝啊。”戴长江打趣道。

  “不是你的?”梅子平也故意反问一句。

  “也是我的。哈哈。”

  “小军是二老的心头肉,从出生到现在真是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田园园的话,既是真心的,同时也是宽慰两位老人的心,让他们知道后代的感恩心理。人老了,常常更注重精神的安慰,哪怕是一句话,一点微不足道的理解,对老人来说,都是热乎的。田园园是个好媳妇,也是个睿智的好女人,她很善解人意。

  “爸、妈,小军大学毕业了,是个大男人了,你们可别再那样宠他了。”戴建国说。

  “他是大男人?你永远是我们的儿子,他永远是我们的孙子,在我们的面前都是孩子,对孩子我们能不宠爱吗?子平你说是不是?”戴长江说。

  “是啊。你爸爸这一生,就是为了你们啊。当初转业就是怕我一人带不了你,耽误了你的学习,团里已经把提拔他当营长的报告都打上去了,他还是要求转业了。”

  “只要一家人平安,孩子们健康成长,我就满足了。”戴长江喝了口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来,是一件木雕艺术品。他轻轻地把它放在桌子上。

  大家的目光一接触到这件东西,眼神里放射出来的都是惊喜。

  戴军伸手把这件东西抓在了手里,“哇!”

  这是一个用树根雕塑的人物造型,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双腿插入厚墩墩的底座,面对面双手相牵,乐呵呵地笑,笑得嘴巴大大地张着,笑得眼睛都成了有一条线,笑得陶醉,笑得让人一看也都想笑了。虽是凝固的笑,可这凝固的笑,却在空气里发散,连空气里都好弥漫着他们呵呵的笑声了。

  这也把大家给惹笑了。田园园说:“爸爸,这是你什么时候弄的?还真创意哩!”

  戴长江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自己的作品。这些年,他在家没事儿,就摆弄根雕,迷上了根雕艺术,他把众多的时间,都融入到了他的创作中。他的房间里,密密麻麻到处摆的都是他的作品。为此,梅子平曾和他开玩笑让他跟他的根雕过日子。他也故意回答她,说自己跟根雕过日子好啊。这一句话把老伴本来的好情绪给弄坏了,结果便是讥讽。现在他把自己的作品拿到了饭桌上,大家都吃了一惊,连梅子平也没有想到他会拿出这样一件东西,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成的这件作品,平时对他痴迷的行为司空见惯了,她也没有去注意他天天在做什么。梅子平很高兴,在这个场合,老头还真的是有一点情趣。

  戴军惊奇地看着手里的这件根雕,看看爷爷,又看看奶奶,眼睛睁得大大的说:“像,还是真像!”

  “像什么?”戴长江笑呵呵地问孙子。

  “一个是爷爷,一个是奶奶。”孙子说。

  大家都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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