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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王山寨考察手记
来源:农氏网     作者:侬兵     上传时间:2010-2-2 14:12:27   点击数:22041


  建筑规模
  侬王山寨有六道防线,筑起五道城墙。第一道城墙建在娅甘岭上。“娅”是成年妇女,“甘”是人名。“娅甘”是当地人对一位妇人的称呼。这位妇人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她无儿无女,老百姓就把这座泥岭划给她,以作养老之地,这座泥岭遂以娅甘命名。娅甘岭与岜特山连接,在岜特山的西南面。城墙由岜特山北面的石崖下沿娅甘岭顶延伸,在山南岜江山的悬崖处合拢,长约两公里。城墙用泥土混碎石夯成,高约三米,宽米余,上可走马。这道城墙随岭顶起伏,西北端开一个城门,是进入山寨的主要通道,也是前沿阵地。
  娅甘岭挺拔高峻,岭的西南坡陡峭,岭脚是深陷的幽谷,溪水长流,不易跋涉,难以攀登。东北坡是低洼的深谷,有一眼泉水从山脚冒出,流量不大,但从不枯竭,可灌田地,亦可供人畜饮用。泉水流入山谷,两旁是空旷的坡地,可驻兵马。娅甘岭城墙虽经千年风雨冲刷,但还基本保持原样,墙基坚固,走向分明。有的地段长上大树,盘根错节,爬满城垣。有的地段虽已崩塌,但尚留下坚实的地基。这道城墙位于山寨的前沿,首当其冲,是第一道防线。
  越过这道防线朝里走一百多米,跨过泉水,爬上高坡,便到岜特山与岜墓山交界的山口。这个山口的西面是布正屯农姓的坟地,所以名为岜墓山。岜墓山与岜特山西峰相对峙,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崖,山崖间是一块低陷的峡谷。峡谷的上方有一道石墙纵贯南北,中间开一个城门,这是进入侬王山寨的第二个关口,也是第二道防线。城墙用巨石垒成,高约三米,爬满了藤蔓,裸露的部分因日晒雨淋而变得乌黑,以显示其年代的久远。城门早已崩塌,只留下一个大概的轮廓。山峡本已十分险峻,还在其间砌墙把门,足见设防的严密。
  从山口城门往里走,经过几道转弯,便进入第一个场。这个场叫米(粤语表壮义),“米”是树木。场里林木参天,有枧树、金丝李、棕榈、桄榔等,枝叶繁茂,苍翠欲滴。场低洼,呈鸡窝状,是圈养牲畜的地方,故又名莫。“莫”是黄牛,当地老百姓不吃牛肉,衰老的黄牛在这里放牧,随其自然淘汰。据说,侬智高就在这个场里储备粮饷,放养禽畜,是侬王山寨的后勤部。
  山寨的第二个场叫社。从米到社要攀越约三百米的崎岖山路,头上是山崖,脚下是深谷,一路都是猫牙石,行走得步步小心,几乎是俯首弯腰爬行。越过了这道难关,便登上一个山坳上,社就展现在眼前。米和社相连的这个山坳,原来也建起城门,因后人到这里打猎,撬起石头驱赶野兽,城门被拆除了,城墙也被毁掉了。滚下的石块搁在山崖上,被树根巴结,俯视令人提心吊胆。几块坚固的基石依然就地把守,这是仅存的城门遗址了。山坳两侧是起伏的山峰,一头伸向米,一头连着岜特山主峰,城墙就沿着两边山脊构筑,巨石垒垒,掩映在绿树丛中。这是侬王山寨的第三道城门和第三道防线,地处山寨的中心,层层设防,起到加固的作用。
  社地势平坦,占地约五十亩,是侬山寨的大本营。按当地壮语的含义,“”是环山之中的平地,“社”是原始居民的群居之所。壮族地区多高山石洞,这是土著先民集体栖身之地。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生产力的提高,先民们从山洞迁到平地,构木结庐,改变了穴居状态,过着农耕的生活,形成了分散的村落。就这样,平地上的村落叫做“晚”,音译也写成“板”或“曼”,而先民群居的山洞则称为“社”。“曼”和“社”都是群体的居住地,后来成为基层组织的名称,村就是大小不等的“曼”,“社”相当于乡,统称“村社”。当今越南北方还把乡一级的基层单位称为社。在下雷一带,壮语把家乡称为“地曼地社”,意思是出生地或居住地。平时人们住在村子里,遇到战乱就搬到山洞里躲避,像原始先民一样过穴居生活,于是就把这个避乱的岩洞叫做“岩社”,意为乱世的安全处所。在下雷范围,每个自然村都有一个“岩社”。侬智高所处的时代正是多事之秋,他为了抵御交趾的侵扰和赵宋王朝的欺压,选择在这个山里驻兵,筑城自卫,养精蓄锐,故名“社”。社的中心有一眼清泉,水源不竭,可供饮用,亦可浇地。20世纪80年代,闷屯农民廖元新到这个山开垦种植,除了种旱作,还造了四五亩水田,挖了一亩多宽的池塘,养鱼养鸭,可见水量充足。有如此地利优势,侬智高就在这里厉兵秣马,建立营盘,壮大实力。廖元新在开发社的过程中,发现过多处炭坑,炭坑距地面一米多深,还在泥层里捡得多枚古代铜币,锈迹斑斑,朝代难辨。由此可以推断,这地方住过人,曾是军营的锻造工场。老百姓都说侬智高在这里称王,在这里屯兵,所以叫侬智高练兵场。
  侬王山寨共有五个相连的场,算社最大。社四面环山,洞穴遍布,四周山顶都砌起城墙,形成里有城,城外有墙的格局。场里有山间小径直通山顶城墙,上通下达,便于集中,利于转移。侬王山寨就是以社为中心的抗交趾反宋朝据点。
  社的南面是东。壮语“东”是阔大的木叶,这个场生长着种类繁多的阔叶乔木,遮天蔽日。老百姓常用这种木叶来包东西,雨天也可以用来挡雨,因而把这个场称为“东”。社和东之间有一个山口,两边山崖相对,其间筑起一道石墙,开一个城门。城墙连接山壁,高约三米,墙体厚实,横锁山口,这是侬王山寨的第四道防线。城门已崩,墙体犹存,藤蔓攀附,绿苔斑驳,有一棵大树盘根其间,雄踞山口,地势险要。入口处谷深峡险,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东是侬王山寨的第三个场,东面有一个弓形的山岩,宽敞明亮,石罅相连,据说这就是侬王山寨的司令部。社和东是同一主体的两个部分,社驻兵,东挂帅,是侬智高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要地。东有暗道直通山顶城墙,互相联络,两头兼顾。相传,山洞里埋藏有侬智高的一双金鞋,一条金棍,一把宝剑,谓之“侬王三宝”。这三件宝贝有极大的诱惑力,后人不断求索,但都一无所获。其实这三样传家宝早已化为民族魂,与青山同在了。
  翻过东的南坳,便进入内甲柳和外甲柳两个相连的场,也就是侬王山寨的第四个和第五个场。“甲”(汉音壮义)是一种上圆下尖,上大下小的竹器,“柳”(读粤音表壮义)是米酒。当地老百姓用这种竹器来盛酒糟,使之发酵,然后蒸成米酒。两个场状如这种酿酒竹器,因而得名。靠近东的那个场叫内甲柳,靠近山寨出口处的那个场叫外甲柳。这两个场是侬王山寨的后院,安顿家属,驯养马匹,病伤员疗养,大概就在这里。
  东和内甲柳隔着一个高高的山坳,从东往上爬几乎垂直而上,路险苔滑,难以攀登,构成天然要隘,那是侬王山寨的第五道防线。这道防线无城门,山顶城墙从两边山脊伸展。两个场多洞穴,有一个洞穴从内层通到外层,是一条秘密通道。外甲柳的出口处两边山崖对峙,原来也砌起城墙,设有城门,后因老百姓开荒,拆墙围园,寨门也不复存在了。算起来,出口处的城墙是第六道防线。
  侬王山寨从北面入南面出,共计一个前沿阵地,五个场,六道防线,六个关口,五个城门,环环相扣,连成一片。这一连串设施,都以岜特山为中心而层层加固,其侧重点在西南面的娅甘岭,其战略部署主要是针对交趾,这是主攻方向,看得分明。
  侬王山寨有地面防线,又有山顶工事,是立体型多层次的防御设施。因地制宜,就地取材,依山扎寨,傍洞安营,垒石为墙,体现了侬智高据点的特点。侬王山寨的山顶城墙是侬智高防御工事的杰作。山顶城墙用巨石垒成,城墙高过人头,临渊而砌,据险而筑。在关键地带设哨卡,于要害地段建碉堡,择缓冲地点筑城门,盘桓山顶,雄踞要隘,居高临下,壁垒森严。整座城墙所用的石头没有刀凿痕迹,有的石头重达数吨,大过竹笪,建城军民都能搬得动,砌得稳,垒于悬崖绝壁之上,筑于险沟乱壑之间。当时全靠人工操作,又在山顶施工,能完成如此艰巨的工程,可以称为奇迹。
  登上山顶城墙,有几条路可走,但较为便捷的只有两条,一条是从东面闷屯村头的山麓直上,一条是在西面布正屯的岜墓山攀登。岜墓山一头的山顶城墙同娅甘岭的第一道防线衔接,处于山寨的前沿,城墙沿群峰向南伸展,直到外甲柳的出口处与南面的城墙合拢。东面闷屯村头有一座连接岜特山的山峰,坡度很陡,靠攀藤扶石而上,步步艰难。上到山顶,一道石墙从岜特山蜿蜒而来,又沿山脊向南逶迤而去,直至与南面出口处的城墙连接。这道石墙在闷村头的山顶上建一座城门,高两米余,用双层石料筑成,可容两人并排出入。城墙呈梯形,上面可迈大步行走。墙体稳固,城门坚实,至今保持原貌。十里山顶城墙,由此一斑可观全豹。
  跨过山顶城门,便看见两个并列的山洞。洞口呈圆形,贯通东西两头,须匍匐而过。蹲在洞里,可以兼顾东西两头形势。远处,东面的四城岭主峰隐约可见,西面的灯草岭雾霭沉沉。近处,东坡是闷屯,西坡是社,视线所及,可以看清山寨入口处的山口城门和第三道防线的走向,岜墓山顶城墙也若隐若现。四周峰峦对峙,互为犄角。很明显,这是一个统览全局的哨位。洞西面有一个山岩,高大干爽,可避风雨,宜于住人藏物。洞底有碗底杯碟瓷片,还有几块木箱残板,这都是古代遗物。南端城墙有一只水牛角,那是古人用做报警的器具。闷村民还在南面城垣捡到一把生锈的宝剑,在村头地底挖出同样的金属兵器,形状可辨,但触之则碎。这些古代遗物与侬智高都有关系。岩洞面对的社,有小路可通。洞口与岜墓山主峰遥遥相对,鼓角之声相闻,摇旗扬幡可见,这分明是山寨的后卫,承担着维护社大本营和东司令部的安全。
  洞口两侧都砌起石墙,连猿猴都不敢攀缘的地方也垒起几块石头,填塞任何一个漏洞。山寨东南面的闷屯和布温屯之间有一个岩洞,顶上有一个平台。后人在洞内立庙,叫京帝庙,在平台上设神坛,叫喜善坛。洞内的京帝庙原来用耐腐的枧木做成庙宇,写上一副永久性对联:“凿井耕田歌帝力;饱餐果腹颂皇仁。”侬智高先后建立大历国、南天国、大南国,称仁惠皇帝,他领导边民抗交反宋,是为了保疆安民,后人怀念他,因而立庙纪念。木结构的庙宇毁后,老百姓就在洞里设香炉祭祀,香火不断。喜善坛是露天神坛,遗址尚存。
  侬王山寨的外围还有一系列侬军防御工事,如布江岭顶的陈兵场,后龙山的山顶防城,岜倖村后的山顶卫城,布燕屯的铁渣遗址,新屯的外围城墙,还有星罗棋布的侬智高岩,构成了侬智高遗址群。这些设施都在雷火峒的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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