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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界”初生？：熙宁之战与“计议疆至”
就在熙宁八年（1075）十二月交趾攻破钦州、廉州之时，宋廷已经下令讨伐交趾。熙宁九年（1076年）二月以知太原府宣徽南院使郭逵为安南道行营马步军都总管、本道经略招讨使，带领大军出征。朝廷原本打算从海陆两路进攻，但最后还是选择由郭逵带领诸将从广西邕州左右江入交趾。于是左右江峒丁便成为朝廷“团结”拉拢的对象。五月，枢密院曾上言团结峒丁遇到的困难：“广南西路缘边左右江州峒团结丁壮以备攻讨，农耕及时，人力不足。”朝廷则下诏给与更多的物质利诱：“两江丁壮，除老弱令农作，其强壮并追集，人日支粮一升、钱二十，于要害控扼处立寨栅，分番训练。武艺精者优赏，与正兵合力备御，其老弱如阙乏，亦赈济之。”[92]
这次进攻的一个重要目标便是广源州刘纪。开始时，朝廷曾打算拉拢刘纪，九年五月，神宗有诏：郭逵、赵禼遣人招谕纪等，许令孝顺，如即今未可投附，但密通诚款，俟大军到出降，当议申奏，优与官爵、田宅及金帛之赐。[93]九月，郭逵领兵到达边境一线的思明州（今宁明县），他拒绝了派人招谕刘纪的建议，直接派将领燕达击败刘纪，占领了广源州。[94]十二月，郭的军队打到富良江畔，因交趾军队固守大江南岸，宋军又缺乏粮食，故在交趾李乾德乞降的情况下，郭逵“纳苏茂、思琅、门、谅、广源五州之地”而班师。[95]
宋占领广源州后，立即展开了积极的经营步骤。熙宁十年（1077年）二月宋廷诏改广源州为顺州。[96]三月，一名御史中丞上言要求广西安抚司、监司对广源州筑城及相关防守事宜进行深入计议：近闻增筑广源州，选武臣为守。愿先下本路安抚司，令与监司熟计其利害，条列一岁凡用甲兵若干，资粮若干，甲兵调于某所，资粮取于某郡，使兵足以胜敌食足以赡兵。[97]三月发出的诏书布置了广源等州的军事防守：诏安南新克复广源思琅等州可差洪州等处威果等十七指挥徃防托。[98]宋廷还非常在意当地的金银等财富，同月下诏：特选虞部员外郎毕仲熊一官专切管勾兴置顺州等处坑冶。[99]广西经略司则被要求对这些生产出来的金银进行“回易”。[100]朝廷还打算给归附的峒酋以“朱贴印记”：东头供奉官韩永式言广源等州县溪洞酋众悉已降附乞各给朱记诏经略司具当给印记人数以闻。[101]
但是到了七月，情况却在悄悄起变化。这个月皇帝下诏让广西的边臣们计议顺州的弃守问题：机榔县既为交贼袭据，未见本路作何措置，及决里、顺州久远可与不可固守，如何即不损国威，及经久兵力财费得免劳乏。委赵禼、李平一、苗时中通共审计确的厉害，不得依违顾避。[102]当时，困扰宋廷的主要是驻顺州官员、士兵的大量死亡。元丰元年（1078年）正月顺州驻扎介定“染瘴而卒”，“定从郭逵南征，所至常先登破贼，及留新造顺州，抚养士卒，完葺城壁，圆画山川、道路、战阵之法，咸有可称。”[103]接着，顺州都监杨元卿[104]也殁于顺州。[105]知顺州的陶弼也死在任上，时人沈辽（1032——1085年）为其所写的墓志铭曰：顺州其地出邕城深入二千余里，山恶多毒草瘴气……顺之戍兵纔数千，戍久率苦疠，闽粤之士死者十常七八，北军生还者十一二。”[106]
与此同时，交趾亦开始上奏请求归还包括广源州在内的北部五州。元丰元年（1078年）正月交趾郡王李乾德[107]上言称：“臣已奉诏遣人献方物，乞赐还广源、桄榔等州县。”[108]九月，宋廷下诏交趾：……但以邕钦廉三县无辜之民，迁劫遐陬，久失乡井，宜送尽送广南西路经略使交割，俟人口归复省地，其广源、思琅等处兵甲，当议边，复隶交州管属。”[109]同年十月，在交趾归还人口的情况下，宋废顺州，以其地给交趾。时任广西转运副使的苗时中亦言：“顺州所筑堡寨深在贼境，馈运阻绝，戍卒死者十常八九，不如弃之。”[110]可见，要在广源州设置飞地似的州县，当时的各种条件均不具备，如交通、防卫、信息传递等等。
广源州虽已归交趾，但并不意味着事件的结束。在这之后，侬智高起事失败后归明的首领侬智会、侬宗旦所领勿阳峒[111]、勿恶峒，即宋改称归化州、顺安州也引来事端和争议。据《宋史》“熊本[112]传”载：“是时，既以顺州赐李乾德，疆画未正，交人缘是輙暴勿阳地而逐侬智会。智会来乞师……”[113]元丰五年（1082年）九月，交趾上源州又侵犯归化州，还打算进攻顺安等州。[114]于是宋、交双方派成卓、黎文盛等于元丰六年（1083年）六月开始在邕州永平寨“计议疆至”，即解决历史遗留问题，进一步明确边界的分画。六月熊本上言：“已差提举左江都廵检供奉官合门祗 成卓，及监填乃金坑朝奉郎邓阙，同至永平寨约安南定地界。依诏以计议辨正疆至所为名。”[115]到第二年的十月，宋廷下诏交趾郡王：
……向观奏牍陈叙封疆，特命边臣计议辨正，卿保膺宠禄，世载忠纯，钦奉诏音。申饬官属分画州峒本末以明，勿恶勿阳二峒已降指挥，以庚俭邱矩呌岳通旷庚岩顿利多仁勾难八隘为界，其界外保乐练苗丁放近六县（六县下恐有脱字时政记亦然——原注）宿桑二峒并赐卿主领，卿其体此眷私，益怀恭顺，谨遵封约勿纵交侵。[116]
从交趾所派的计议使臣黎文盛写给熊本的信中可知道更具体的分界位置：“成卓言上电下雷温润英遥勿阳勿恶计城贡渌频任峒景思苛纪县十八处从南画界，以为省地，陪臣小子惟命是听，不敢争执。”[117]在信中，黎文盛虽言对于宋计议疆至官员成卓提出的方案“不敢争执”，但还是有如此抱怨：
然侬氏所纳土皆广源之属也，幸遇圣朝万政更张，何爱此硗确瘴疠之地，不以回赐本道存庇外臣？或曰昨王师所取者当还其守吏，执而归明者难复也。文盛以为土有主属，守吏执而逃去，盗主之物也。主守自盗，不赦之脏，盗物寄脏，法亦不许，况可污于省籍乎。[118]
从此段讨论可知，宋方强调的是“守吏”（其实是侬氏等土酋），认为他们有权决定所领土地；而黎文盛则反驳领土有更高的主属，守吏归明也是盗主之物，颇有现代民族国家主张主权的意味。然而，有的宋朝官员则搬出了更久远的历史：归化州故勿阳峒穴也，知邕州西京作坊使刘初以为皆广源州故地，开宝中广源道坦绰侬民富愿以管下古耽、覆和十州比七源蛮内附输税，朝廷授民富以官知广源州事。[119]
事后，宋朝主持“计议”的西京左藏库副使、邕州左右江都巡检成卓受到“降两官”的处罚，罪名是他曾“差人画归化州地图，致侬智会，乞割峒地与交趾。”其中“割地”事件事实原委已难考究，但言“画地图”一事犹为令人瞩目，其显示宋代发展起来的较为先进的“科学”技术正被用于帝国边缘地带的土地控制，尽管我们不知道这张地图是否真的画成。成卓的降官“告词”曰：敕具官某，归化近蕃，与吾疆土相接，而为边吏，而致其割地，以附远夷，不仁其咎，罪当何执，夺爵二等，邦有常宪，往祗厥官，深体宽宥，可。[120]在这里，中央官员视归化州为“近蕃”，其并不属于宋“疆土”，这反映出当时这个地域的归属性质或曰宋朝廷对这个地域的认知还是较为模糊与有歧见的，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或许也就可以理解成卓的“画地图”行为了。
到了元佑元年（1086年）六月，交趾李乾德不满足已经得到的“赐地”，借新帝即位之机，再次以勿恶、勿阳地方为辞，要求得到新的土地：
交趾郡王李乾德言，下邑有勿阳勿恶二峒八县与省壤接连，前后被守土人叛去，委身归明。其勿阳于丙辰年蒙收入省，勿恶于壬戌年蒙收，设通康隘。虽此等弹丸之地，尤切痛怀，常不离梦寐者，诚以先祖臣平昔诛擒僭逆，冲艰冒险，毕命之所致也。今末造不能嗣承，岂敢备数于藩垣偷生于顷刻也。甲子年广西经略司尝为申奏，先朝以宿桑二峒六县赐臣主领，按宿桑等见属下邑，非今兹陈请之地，不敢拜命，伏遇陛下一新宇内，谨具表以闻诏。[121]
其中言及广源州地方乃“先祖臣平昔诛擒僭逆，冲艰冒险毕命之所致也”，揭露出交趾王朝“控制”广源州的过程。宋廷认为两次“赐地”，已做到仁至义尽，因此拒绝了交趾的请求，元佑三年（1087年）八月诏书交趾称：
朕惟先帝圣德兼爱，怀柔远方。顷自富良班师，览卿恳请，即以广源等州特行给赐。继缘安南首领妄认省地，寻复遣官辨正分画，又于八隘之外以六县二峒赐卿主领，恩德之施可谓至矣。朕祇述先训，务宁边圉，况累降诏谕备极详明，勿恶勿阳无复可议。其修筑山隘，割丁戌守，皆疆场常事，况又归明在前筑隘在后，亦理无不可夫。[122]
由以上引文亦可见在划定疆至之后，宋在边境一线曾经修筑山隘，遣人防守。
上述计议疆至事件可以看成是侬智高起事失败后留下的“历史遗产”。侬在两个王朝之间，尤其是在面临交趾朝的强势扩张之时，曾经想自立建国，但是没有成功。他原来控制的地域势必为两个王朝所瓜分。对于宋、交双方来说，一场战争终究没有解决问题，最终通过“计议”的方式达到目的。于是，一条界线也就因运而生了。此后双方再无战事，这种和平的关系一直保持到有宋一代的终结。
这条界线产生之后，区域历史的发展态势到底如何？我们或许可以根据两件来自实地摩崖、铭文来略作分析。
第一件摩崖在今靖西县新靖镇东立村墨海屯的山崖上。[123]摩崖分成紧连的两块，内容如下：
贡峒清神景记
尝闻山川之秀丽则生英贤，家世之庆善则降禔祥。夫贡阳之奇裔乃武卫之割宗，可谓山川之秀丽者也；张提干可谓家世之庆善者也。是以提干居士隆兴甲申之岁出于蛇城，舍资轮藏，复至婪江而遇横州区文达，字升之，传紫姑之咒，请三岛之仙，日缀词章，夜联诗曲。（左矢右引）以居士积功浩大，期道行之潜高，更佳景神清，湟湟池绕，楼阁亭台，思缘无量，不亦宜乎。命樵客张刚为记，仍立碑，摽传万代之不朽，喻子孙之祖宗。一方肃静，万物煦和，功行圆成，同登道岸，可不羡诸。太岁乾道戊子正月朔旦记。
权发遣贡洞公事黄充书。
权知贡洞事充提举隘栅沿边管界巡检张刚撰。
前权知贡洞事兼提举沿边伍隘道路巡检充提干招马官张元武立。
纯阳吕真人记。
余久辞烟地，显迹尘寰，伏教清河居士，修无量之福果，建广大之恩缘。今喜而不寐，辄以成诗一篇，记于崖石，流传今古，世世子孙，效此庆善矣。纯阳吕真人作
造化曾经几万年，长长石穴涌清泉。昔闻驾鹤游三岛，今日沂风谒九仙。洛洛云涯排圣象，攸攸岩洞隐真贤。骖鸾政迹知何在？留许人间遍代传。
此摩崖题为“贡峒清神景记”，由前述可知元丰七年从诸峒以南划界时，贡峒包括在内。其落款为乾道四年，为南宋年号，即公元1168年，离划界之时已过80余年。落款中的“权发遣”、“权知峒事”等官名，正是南宋范成大所记载的宋朝廷授予溪峒首领的名号：有知州、权州、监州、知县、知峒，皆命于安抚，若监司给文帖朱记。其次有同发遣、权发遣之属，谓之官典，各命于其州。[124]前峒官张元武与现任峒官张刚分别还有“提举沿边伍隘道路巡检”、“提举隘栅沿边管界巡检”的头衔，也说明划界后界线的确实存在。其中张元武所任的“招马官”更能说明问题。宋代政权南移后，从北方买入战马已无可能，于是必须从西南的大理、自杞等国以及化外诸蛮买入。由于左右江溪峒地当要冲，而且溪峒首领对“蛮情”又较为熟悉，他们便担负起“买马中间人”的角色，正是通过这种中间贸易，当地的溪峒才深人地卷入了宋代的帝国体系。[125]
摩崖载张元武曾于隆兴甲申（1164年）到过邕州[126]，还向横州[127]的区文达学到“紫姑之咒”，能够“请三岛之仙，日缀词章，夜联诗曲”。这一方面显示了峒官的活动空间，另一方面也透露出其文化取向。请紫姑有着古老的传统，南朝宋时已见记载，在当时紫姑神能占卜蚕桑。到了宋代，紫姑信仰逐渐在士人中流行，见诸众多的诗词记文中。据沈括载:近岁迎紫姑者极多，大率多能文章歌诗，有极工者。余屡见之，多自称蓬莱谪仙。医卜无所不能，棋与国手敌。[128]《夷坚志》记载当时的士人甚至以科举功名与考试题目求助紫姑神。[129]据说政和二年（1112年）宋徽宗也观看过一场请紫姑的仪式，并建祠岁祀之。[130]在在宋人的记载中，紫姑神会附体，写字作诗等等，后来逐渐流变成扶乩的仪式。第二块摩崖是一首题名吕纯阳的诗，吕纯阳即吕洞宾，被道教全真派奉为纯阳祖师，宣和元年(1119年)被宋徽宗赐予“妙通真人”的封号，明清时代许多的乩诗均题名吕纯阳。总之，在中央王朝不能直接控制的边缘地区，这些溪峒可能正是通过贸易与文化上的联系整合到国家体系中去的。
另外一件是铜钟铭文。铜钟原在大新县[131]雷平镇附近一个叫驮庙的地方，据当地村民讲铜钟和该处的一座庙都在文革时被毁掉了。当地村民还讲，铜钟是从越南下琅[132]那边飞来的。据清人谢启昆编写的《粤西金石略》考证，铜钟应该是在明正统年间安平土司与安南思琅土司相互攻掠时，转入此地的。[133]民国《雷平县志》[134]同《粤西金石略》对铭文均有收录，下面节录的文字经两相校对而成。
思琅州崇庆寺钟铭
抚忠保节佐理功臣富凉州刺史兼广源思琅等州节度观察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傅兼御使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原文如此——笔者注）（左弓右几）农郡开国公食邑一万户食实封伍千户杨景通，特舍精铜柒千余觔，造洪钟一口留通供养。
……公户属太平之□族，本贵势奋勋，前烈垂休，积庆显□。兵部尚书，道驾郡彦，威慑四陲。高祖太傅输忠悫谨，节操恭洁，而生定□讳日登，耿介方直，深谋远虑，位至太保。太王父讳匡，宿修胜因，职终少傅。王父讳惠盈，文辞华丽，历掌图籍，述作渊懿，剿绝阿党，而生三子。公居季少，而姿彩奇伟，仪表丰研，伏遇先后，虽有皇姬之崇重，礼当下嫁便藩。遂诏公入觐，默中宸衷，俯膺眷顾，可作东祖，涓晨涤吉，礼尚寿阳。公主显承优渥，乡闾钦美，族闬增辉。仍蒙今上礼待殊异，荐加荣秩，总辖陬陲，嘉谋硕画，万举万全，威怯朔塞，玉关静柝,兵戎奠枕……
乃于司凛山之间，周围峭拔，缴绕岚烟，气爽物研，源虚景媚，蕴崇莽蔓。芟削荆榛，忖度延袤，倩赁班输，治斩杞梓，定矣。方中精而择向，凭危跨谷，接桂连宵，香阁禅龛，依岩架（上巳下山）……朔瞻思琅之宇衙，便□氏之扶持……
上祝当今皇帝萝图绵茂，宝祚恬昌，坤厚博临，干刚永运；次为圣善皇太后道迈握登，寿逾附宝，仍荐寿阳公主宝花台上永（左言右登）于菩提善法堂中，同登于王觉。兼祝考妣二亲及诸眷等沐此良缘净土，钦祷钟主太傅杨公洎令嗣郎□而降，冤辜消释、戬榖骈臻……
会祥大庆肆年正月十五日记
广教圆明寺洪讃大师释延寿刊
丞务郎校书省臣杨文挺书
户部员外郎集贤院学士赐金紫金鱼袋臣曹良辅撰[135]
由铭文内容大概可知，此钟原为交趾思琅州司凛山的崇庆寺所有，铭文内容较为晦涩，但透露出不少珍贵信息。铭文落款为会祥大庆肆年，为宋政和元年，即公元1113年，在划界之后三十年。主要记述了广源、思琅等州观察节度使杨景通兴建崇庆寺及捐献铜钟的事件。杨景通在正史中有载，《资治通鉴长编》载其曾在元佑元年（1086年）遣人劫虏边民；[136]《大越史记全书》也有宋政和七年（1117年）“驸马郎扬景通献白鹿”的记载。[137]宋废顺州以五州之地还交趾之后，应该就是杨景通控制了这个区域。从铭文内容看，其中叙述到他家世代为官，到他本人则得到皇帝的亲睐，娶得寿阳公主，成为驸马郎。正如前文所述，皇室通过下嫁公主于地方首领，正是当时交趾王朝政治整合的重要模式，杨娶得公主说明广源州及附近区域也走完这种步骤。铭文中还记述到杨施钟祝福的首要对象便是皇帝、太后等，也说明了杨本人及地域的效忠对象。
另外，从文化取向上看，其也与交趾整个国家保持一致。其实，宋时代的交趾在很多方面都与唐朝相似，这包括官职名号，如铭文中的节度观察使；家族与姻亲的政治整合模式以及宗教信仰。在李朝，佛教得到极大推崇，越南学者认为：“十一世纪左右，越南佛教十分繁盛。不但平民热心信奉，上至朝廷显贵甚至帝王，亦虔心笃信。”[138]《大越史记全书》记载皇帝亲自举办多次的寺庙法会，其中有的是为了追荐先皇与皇太后。例如：天符睿武四年,即宋宣和五年（1123年），“三月辛巳、设庆成仙游广孝寺会、追荐圣宗及上阳皇太后。”[139]还有太后死后进行火葬，皇帝禅位进寺庙为僧等事例。[140]
最后，笔者要说明的是，元丰七年(1084年)画出的“界线”也不应被赋予更多的意义，原因在于划界的行动并没有对当地溪峒社会造成质的变化。其实，就在此前数年的熙宁八年（1075年），宋与契丹也在两国边界地方的代州、应州、蔚州（相当今山西东北、河北西北的地方）协商划界，最后在沈括出使契丹的情况下，双方就自“澶渊之盟”以来一直争议不断的“两不耕地”等达成了划分协议。[141]与南方“边界”不同的是，北方界线里侧完全是宋朝直接控制的州县。结果，我们来看“圣朝元丰九域图”[142]，就会发现宋与契丹之间的界线分明，而宋、交元丰七年所划的界线根本没有，这或许可被理解为还没来得及画上去。但是更令人诧异的是整个宋、交之间都没有界线的存在。
对此，笔者认为的可能情况有：第一，相对于强大的北方契丹、西夏而言，交趾从没有对宋构成过致命威胁，所以宋对交趾不够重视；第二，知识积累因素所致，参与契丹分界谈判的是大“科学家”沈括。他曾通过研究地图等资料帮助宋廷赢得土地。出使契丹时，他还忙里偷闲，画出了《使辽图钞》一卷。[143]这些“知识积累”显然有助于元丰九域图的作者，而对于南方溪峒地区显然没有这样的知识准备。第三，宋、交之间有着大片的溪峒过渡地带，结果广南西路南边的线就画在了邕钦一线，我们知道这是朝廷能直接控制的区域，即设置地方州县的区域。
综上，宋代的“中国”，[144]从意识到实践都是相当复杂的，要想总结和梳理宋代的国家（或曰中国）以及相应的国家“边界”概念，则需要更多的个案实证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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