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林张氏采辑善本汇刊 文物出版社 １９９２年２月木板刷印仁宗平侬智高
皇祐元年秋九月乙巳，广南西路转运使言，广源州蛮寇邕州，诏江南、福建等路发兵备之。广源州在邕州西南，郁江之源。地峭绝深阻，产黄金、丹砂，颇有居聚落。俗椎髻左衽，喜战斗，轻死好乱。其先韦氏、黄氏、周氏、侬氏为首领，互相劫掠。唐邕管经略使徐申厚抚之，黄氏纳职贡，而十三部、二十九州之蛮皆定。自交趾蛮据有安南，而广源虽号邕管西羁縻州，其实服役於交趾。初，有侬全福者，知傥犹州。交趾举兵掳全福及其子智聪以归，其妻阿侬，本左江武勒族也，转至傥犹州，全福纳之。全福见虏，阿侬遂嫁商人。生子名智高，年十二，杀其父商人，曰：“天下岂有二父耶！”冒姓侬，与其母奔雷火洞。其母又嫁特磨道侬夏卿。久之，智高复与其母出据傥犹州，建国曰大历。交趾复拔傥犹州，执高，释其罪，使知广源州，又以雷、火、频、婆四洞及思浪州附益之。然内怨交趾，居四年，遂袭据安德州，僭称南天国，改年景瑞。求内附未即得，於是始入寇。
二年五月，戊申，广南西路转运司言，交趾发兵捕广源州贼侬智高，其众皆遁伏山林，诏本路严备之。
三年三月，癸酉，广南西路转运司言，侬智高奉表献驯象及生熟金银，诏转运钤辖司，止作本司意答，以广源州本隶交趾，若与其国同进奉，即许之。
四年四月，侬智高贡方物，求内属，朝廷拒之。后复贡金函书以请知邕州陈珙上闻，亦不报。智高既不得请，又与交趾为仇，且擅广源山泽之利，遂招纳亡命数出敝衣易谷，绐言洞中饥，部落离散，邕州信其微弱，不设备也。乃与广州进士黄纬、黄师宓及其党侬建侯、侬智忠等，日夜谋入寇。一夕，焚其巢穴，绐其众曰：“平生积聚今为天火所焚，无以为生，计穷矣。当拔邕州，据广州，以自王，否则其死。”是月率众五千沿郁江东下，攻破横山寨。主右侍禁张日新、邕州都巡检左班殿直高士安、钦横州同巡检右班殿直吴香死之。
五月乙巳，朔。侬智高破邕州，执知州北作坊使陈珙、通判殿中丞王乾祐、广西都监六宅使张立。初，贼围城，珙令乾祐守来远门，权都监三班奉职李肃守大安门，指使武吉守朝天门。张立自宾州来援，既入，珙犒军城上，酒行而城破。珙、立、乾祐及节度推官陈辅尧、观察推官唐、司户参军孔宗旦皆被执，兵死者千余人。智高阅军资库，得所上金函，怒谓珙曰：“我请内属，求一官以统军摄诸部，汝不以闻，何也？”珙对：“尝奏不报。”索奏草，不获，遂扶珙出。珙病目，不能视，惶恐呼万岁，求自救。不听，并立、乾祐、辅尧、、宗旦害之。立临刑，大骂不为屈，逾月得其尸如生。而李肃、武吉、武缘令梅微之、支使苏从与贼黄师宓有旧，获免。当智高未反时，邕州有白虹出庭中，江水溢，宗旦以为兵象，度智高必反，以书告珙。珙不听，宗旦言不已，珙怒诋之曰：“司户狂耶！”及智高破横山寨，即舆亲往桂州，曰：“吾有官守不得去，无为俱死也。”既而贼执宗旦，欲任以事。宗旦叱贼，且大骂，遂被害。宗旦鲁人，始官京东，与李道、徐尚、程同四人为监司耳目，号为四，人多恶之，然其立节乃尔。智高既得邕州，伪建大南国，僭号仁惠皇帝，改年启历。赦境内，师宓以下皆称中国官名。癸丑，智高入横州，知州殿中丞张仲回、监押东头供奉官王日用弃城。丙辰，入贵州，知州秘书丞李琚弃城。庚申，入龚州，知州殿中丞张序回弃城。辛酉，入藤州，又入梧州、封州，知藤州太子中舍李植、知梧州秘书丞江镃并弃城，知封州太子中舍曹觐死之。封州人未曾知，兵士卒才百人，不任斗，又无城隍以守，或劝觐避贼。觐正色叱之曰：“吾守臣也，有死而已，敢言避贼者斩！”都监陈晔引兵迎击贼。封川令率乡兵弓手继进，贼众数百倍。晔兵败走，乡兵亦溃。觐率从卒决战不胜，被执。贼戒勿杀，捽使拜，且诱之曰：“从我得美官，付汝兵柄，以女妻汝。”觐不肯从，且詈曰：“人臣惟北面拜天子，我岂从尔苟生耶！幸速钉我。”贼犹惜其忠愤不忍杀，徙置舟中。觐不食者两日，探怀中印章授其从卒曰：“我且死，若求间道，以此上官。”贼知其无降意，害之。至死骂贼声不绝。投其尸於江，时年三十五。壬戌，智高入康州，太子右赞善大夫赵师旦、临押右班殿直马贵死之。师旦，僭从子也。贼既破邕州，顺流东下，师旦使人觇贼，还报曰：“诸州守皆弃城走矣。”师旦叱之曰：“汝亦欲吾走耶！”乃大索，得贼谍者三人，斩以徇。而贼已薄城下，师旦止有兵三百，开门迎战杀数十人。会暮，贼稍却，师旦语其妻，取州印佩之使负其子以匿，曰：“明日贼必大至，吾知不守然不可以去，尔死，无益也。”遂与贵部士卒固守城。同贵食，贵不能食，师旦独饱如平时。至夜贵卧不安席。师旦卧，内大鼾。明日，贼攻城愈急，左右请少避，对曰：“战死与戮死何如？”皆曰：“願为国家死。”至城破，无一人逃者。将死，与贵俱还，据堂而坐。智高挥兵鼓譟争入胁之。师旦大骂曰：“饿獠，朝廷负尔何事，乃敢反耶，天子发一兵校前来，汝无遗类矣。”智高怒，并贵害之。癸亥，智高入端州，知州太常博士丁宝臣弃城。宝臣，晋陵人也。丙寅，侬智高围广州。前二日，有告急者，知州仲简以为妄，囚之。下令曰：“有言贼至者斩！”以故民不为备。及贼始至，令民入城，民争以衣物遗阍者求先入，践死者甚众。余皆附贼，贼势益张。命崇仪使知韶州陈曙领兵讨侬智高。朝廷初闻智高反，诏进奏院不得辄报。知制诰吕溱言：“边防有警急，一方有盗贼，宜令诸路闻之，其得为备。今欲人不知，非计也！”
六月，乙亥，起复前卫尉卿余靖为秘书监知潭州。前屯田员外、直史馆杨畋为广南西路体量安抚提举经制贼盗，靖及畋各居父丧。先是靖与知韶州者结缉农兵，完葺堡障，共为守御计，朝廷闻而嘉之；又以畋素习蛮事，故有是命。既即丧受，命靖後七日，改广南西路安抚使、知桂州。后十日，畋召至都门外，辞以丧服不敢见，上赐以衣服御巾，入对便殿，即日加起居舍人，同知谏院而遣之。甲申，徙广州兵部郎中天章阁侍直仲简知荆南，朝廷但以简能守城，故有是命，不知广人怨之深也。
七月，丙午，命知桂州余靖经制广南东、西路盗贼，时谏官贾黯言，靖及杨畋皆许便宜从事，若两人指踪不一，则下将无所适从。靖专制西路，若贼东向，则非靖所统，无以使众，不若并付靖经制两路，而靖亦言，贼在东而使臣西，非臣志。上从其言，故有是命。枢密言蛮贼徒党无虑二万人，日食米五百石，非有资其粮食者，则势不可留，须法外禁之。辛酉，诏犯者其首处斩，从者配岭南。牢城舟车没官。初，魏瓘筑广州城，凿井蓄水，作大弩为守备。及侬智高攻城甚急，且断流水，而城坚，井饮不竭，弩发辄中，中辄洞溃，贼稍屈。知英州晋江苏缄，始闻广州被围，谓其众曰：“广与吾州密迩，今城危在旦暮，而恬不往救，非义也。”乃募壮勇合数千人，委州印于提点刑狱鲍轲，夜行赴难，去广二十里驻兵。黄师宓者，广人也。陷贼中为谋主。缄使缚其父，斩以徇，贼闻之丧气。时郡民皆旁缘为盗，缄捕得六十余人，斩之；招怀其驱胁诖误，使复故业者，凡六千八百余人。城围日久，数战不胜。贼方舟数百，急攻城南。番禺县令萧注者，新喻人也。先自围中出，募得海上强壮二千余人，以海船集上流，未发，会飓风夜起，纵火焚贼舟，烟焰属天、大破之。积尸甲如山。即日，发县门诸路援兵及民户牛酒刍粮相继入城。城中人乃有生意，每战必胜，而转运使王罕，亦自外募民兵遂入城，益修守备。贼知不可拔，围五十七日，壬戌解去，由清远县济江，拥妇女作乐而行。攻贺州，不克，遇广东都监张忠于白田，忠战败，被杀。虔州巡检董玉、康州巡检王懿、连州巡检张宿、贺州巡检赵允明、监押张全、司理参军邓冕皆没。先是缄与洪州都监蔡保恭，以兵八千人据边渡村，扼贼归路，会忠自京师至，夺而将之。临战，谓其下曰：“我十年前一健儿，以战功为团练使，尔曹勉之！”於是不介马而前。先锋遇贼奔，忠手拉贼帅二人，马陷泞，不能奋，遂中标枪死。甲子，广东钤辖蒋偕击贼于路田，兵败，南恩州巡检杨达、南安军巡检邵余庆，权宜融州巡检冯岳、西路提点王兴、杨用和皆没。
八月丁亥，杨畋既趋广南，又奏请删康定行军约束及赏罚格颁下，并置检法官。己卯，诏谕畋曰：“智高乘飙锐窃发，二广之民日俟官军至，故委卿节制，以殄贼为期。”临机赴变安用中覆，今甲兵大集，不能度形势，一举扑灭，乃奏请颁格令置检法官。此岂应速计耶？贼或顺风下海，掠琼管及海壖诸州，厚戍则兵不足，无备则寇乘之。如能断海道则不以日月淹速计也。诏广南有捕获侬智高者授正刺史，赏钱三千缗，绢二千匹；获智高母诸司副史，钱三千缗，绢二千匹；获黄师宓、黄玮，授东头供奉官，钱一千缗。辛卯，改新知秦州孙沔为荆湖南路、江南西路安抚使、内园使、陵州团练使，入内押班石全彬副之。沔初入见，帝以秦事勉之，对曰：“臣虽老，然秦州不足烦圣虑，陛下当以岭南为忧也。臣睹见贼势方张，官军朝夕当有败奏。”既而闻张忠死，蒋偕败，帝谓执政曰：“南事诚如沔料。”宰相庞籍因奏遣沔行，故有是命，乃许沔便宜从事。沔以南方兵连为贼所破，气慑不可用，请发骑兵以益之，且增选偏裨二十人，求武库精甲五千，参知政事梁适折沔曰：“毋张皇。”沔曰：“前日惟亡备故至此，今指期灭贼，非可以侥倖，乃欲示镇静耶！”夫实备不至而貌为镇静，危亡之道也。居二日促行，才与兵七百。沔忧贼渡岭而北，乃檄湖南、江西。曰：“大兵且至、其善治营垒多具燕犒。”贼疑，不敢北侵。沔行至鼎州，复有诏加广南东、西路安抚使。知英州秘书监苏缄为兵备库使。初，广州以贼遽至，未及清野，故贼得肆掠。后缄知贼将走，分兵边村渡扼其归路，布槎木、巨石几四十里。贼至，果不得前，遂环绕数舍，入沙头渡江，由清远县道连、贺州西归，摧伤者极多，缄尽得贼所略去物。戊申，智高杀钤辖蒋偕、何宗古、张达、唐岘，皆没。丙辰，杨畋降知鄂州，命蒋偕弃州，禁储粮，退保韶州，故也。丁巳，命余靖经制盗贼。己未赠岭南诸州死事官有差。庚申，侬智高破韶州，知州柳应辰弃城死，洛苑使广西钤辖王正伦与贼战于馆门驿，死之。东头供奉官阁门祗候王从政、三班奉职徐守一、借职文海皆被害。州之山有数穴，可容数百人，民闻贼至，走匿其中，悉为贼所焚。贼始至，从政骂贼不绝口，至以汤沃之，终不屈而死。杨畋、曹修经蛮事，既无功，改命孙沔及余靖等，上尤以为忧。或言智高欲得邕、桂七州，节度使即降，枢密副使梁适曰：“若尔，二广非朝廷有矣！”上问宰相庞籍，谁可将者，籍荐枢密副使狄青。青亦请行上表；翌日，入对，自言：“臣起行伍，非战伐无以报国，愿得蕃落骑数百，益以禁兵，羁贼首致阙下。”上壮其言。庚午，改宣徽南院使、荆湖南北路宣抚使、提举广南东、西路经制盗贼事。初，欲用入内都知任守忠为青副，谏官李兑言，唐失其政以宦者观军容，致主将掣肘，是不足法，遂罢守忠。丙子，诏鄜延、环庆泾原路择蕃落广锐军曾经战斗者各五千人，仍逐路遣使臣一员，押赴广南行营，从狄青之请也。青言：“贼便於乘高履险，步兵力不能抗，帮每战必败，愿得诸边蕃落兵以从。”或谓南方非骑兵所宜，枢密使高若讷言：“蕃落善射，耐艰苦，上下山如平地。当瘴未发时，疾驰破之，必胜之道也。”青卒用骑兵破贼。丁丑，侬智高入宾州，知州国子博士程东美弃城。乙卯，降空名宣头札子各一百道，锦袄子、金银带各三百，付狄青以备赏功。庚辰，狄青辞，置酒垂拱殿。青既行，上谓辅臣曰：“青有威名，贼必畏其来，左右使令，非亲信不可，虽饮食卧起，皆宜防窃发。”因驰使以戒之。辛巳，内降手诏付狄青：“应避贼在山林者，速招之复业，其乘贼势为贼盗，但非杀人，及贼所胁从能逃归者，并释其罪，已尝刺面，令取字给公凭自便。若为人所杀而冒称贼首级，令识验给钱米赒之。其被焚劫，权免户下差徭；见役仍宽与假，使营葺室居。凡城壁尝经焚毁，若初无城及虽有城而不固，并加完筑。器甲朽弊不可用者缮治之。”右正言韩绛，言狄青武人，不可独任，帝以问庞籍，籍曰：“青起行武，若旧文臣副之，必为所制而号令不专，不如不遣。”乃诏广南将佐，皆禀青节制，若孙沔、余靖分路讨击，亦各听其指挥。甲申，侬智高复入邕州，知州礼宾使宋克隆弃城。克隆承贼践蹋之后，不能营葺守备，颇纵士卒下诸山寨，杀逃民，诈为获贼，一级赏钱十千，又诈给亲兵帖，以为赏有功。及智高再至，克隆无以御贼，遂遁去。壬辰，枢密副使王尧臣言：请析广西宜、容、邕等州为三路，以融、柳、象、隶宜州；白、高、雷、化、郁林、仪、藤、梧、龚、琼隶容州；钦、宾、廉、横、浔、贵隶邕州，并选武臣为安抚都监兼知州事以统支郡。运全、户、道三州米以馈军食；有能完城壁、廨宇、营舍仓库及招复户口者，计其功迁一官。诏狄青详酌，青以为便遂施行。
十二月，壬申朔，广西钤辖陈曙击侬智高，兵败于金城驿，东头供奉官王承吉、白州长史徐噩死之。曙无威令，既与贼遇，士卒犹聚博营中，使承吉将宜州忠敢五百为先锋，仓卒被甲以前，遂致覆军。戊子，余靖言：“交趾今岁当入贡属，侬智高道阻不通，累移文乞会兵讨贼，宜从其请。朝廷许之而狄青以为不可，蛮夷贪得忘义，因而启乱，何以御之？且檄靖毋通交趾。”后朝廷卒用靖计策，人亦服青有远略云。
五年春正月，丁未，诏广南西路转连司移文於交趾助兵，从余靖之请也。狄青合孙沔、余靖二将之兵自桂州次宾州，青以张忠、蒋偕皆轻敌取死，军声大沮。遂令诸将：“无得妄与贼斗，听吾所为。”陈曙恐青独有功，乘青未至，以步卒八千犯贼，溃于昆仑关，其下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令之不齐，兵所以败。”己酉晨，会诸将上堂，缉曙起，并召用等三十二人，按所以败亡状，驱出军门斩之，沔、靖相顾愕然。靖常迫曙出战，因离席而拜曰：“曙失律，亦靖节制之罪。”青曰：“舍人书生，军旅之责非所任也。”诸将皆股栗。狄青既戮陈曙，乃按军不动，更令调十日粮，众莫测。贼觇者还，以为军未即进也。翌日，遂进军，青将前阵，沔将次阵，靖将后阵，夕次昆仑关。黎明，整大将旗鼓，诸将环立帐前待令，乃发。而青已微服与先锋度关，趣诸将会食城外，即归仁铺为阵。戊午，贼悉其众列三铳阵以拒，官军执大盾、标枪，衣绛衣，望之如火。及战，军稍却，右将开封孙节死之。贼气锐甚，沔等惧失色。青起，自执白旗麾蕃落骑兵，张左右翼，出城后交击，左者右，右者左，已而右者复左，左者复右，贼众不知所为，大败走。侬智高走趋邕州，王师追捕五十里，捕贼斩首二千二百级，其党黄师宓、侬建中、侬智忠并伪官属，死者五十七人，生禽贼首五百余人。智高夜纵火烧城遁，由合江入大理国。黎明，青按兵入城，获金帛巨万，杂畜数千，招复老壮七千二百尝为贼所俘胁者，慰遣使归。枭师宓等首於邕州城下，得户五千三百四十一，筑京观于城北隅。时有贼尸衣金龙衣，众为智高已死，欲具奏。青曰：“安知非诈耶！宁失智高，不敢诬朝廷以贪功也。”青始至邕州，会瘴雾冥塞，或谓毒水上流，士卒饮者多死，青甚忧之。一夕有泉涌寨下，汲之甘，众遂以济。智高自起至平，几一年，暴残一方，如行无人之境，吏民不胜其毒。先是谣言：“农家种，籴家收。”而智高为青所破，皆如其谣。战于归仁也，右班殿直张玉为先锋，如京副使贾逵将左，西京左藏库副使孙节将右。既阵，青誓曰：“不待令而举者斩之！”孙节战死山下，逵私念：“所部忠敢澄海皆土兵，数困而心慑易衄，苟待令，必为贼所薄。且兵法，先据高者胜。”乃引军疾趋山立，始定而贼至。逵拥众而下，挥剑大呼，断贼阵为二，玉以先锋突出阵前，而青麾蕃落骑兵出贼后，贼遂大溃。逵乃诣青帐下请罪，青拊逵背曰：“违令而胜，权也，何罪之有！”玉，保定人，逵，槁城人也。
二月丙子，上谓辅臣曰：“狄青已破贼立功，将士宜速议赏，缓则不足以功。”癸未，彰化节度使狄青为护国节度使枢密副使，依前宣徽南院使。初，广南捷书至，上大喜，谓宰相庞籍曰：“青破贼，卿执议之力。”遂欲擢青枢密使同平章事，籍以为不可，力争之，乃罢。乙酉，广南东西、湖南、江西路安抚使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孙沔，知桂州秘书监余靖并为给事中，仍诏靖留屯邕州，经制余党候处置毕，乃还桂州。狄青常问沔何以破贼，沔曰：“使贼出上计，收其保聚，退守巢穴，则当徐图之。据邕州以拒我师，犹为中计，若恃胜求战，此计最下，然贼有轻我心，必出下计，将成禽尔。”已而果然，沔与青夜谋帐中，昼则推青自行清治，附贼者多诛杀。沔靖与青分治，所免释数百人。青既先还，沔留治后事。沔始受命，数请骑兵，又令军中制长刀巨斧，人谓南方地形不便骑，非刀斧所用，青竟用骑兵破贼，贼皆翳大盾，翼两标置阵甚坚，矢石不可动，竟赖刀斧杂短兵搏战，阵乃破。人皆谓不及也。赐狄青敦教坊第一区，贷知邕州礼宾使宋克隆死，除名，杖脊刺配沙门岛，溪洞都巡检东头供奉官同修城刘庄除名，杖脊刺配福建牢城，宾州推官权通判王方，灵山县主簿权推官杨德言并除名，免杖，刺配湖南牢城，永不录用，坐侬贼再至弃城也。断敕既下，其日大雨雹，上急遣中使追敕，已不及，人亦颇悯之。”
四月壬申，狄青还朝，置酒垂拱殿。庚寅御崇政殿，令蕃落骑兵布阵如归仁铺破贼之势，观其驰逐击刺等第推赏，仍以拱圣马三百补其阙，都大提举教阅阵法右班殿直张玉迁内殿承制，枢密直学士给事中孙沔还自岭南。帝问劳，解所服御带赐之。壬午，命知杭州，沔自请也。青既平岭南，上欲用为枢密同平章事，宰臣庞籍曰：“不若且与移镇加检校官，多赐金帛亦足以酬青功矣。”上乃从之。上既从籍言，后数日，两府奏事，上顾籍笑曰：“卿前日商量除青官，深合事宜，为虑深远矣”。丁未，枢密直学士给事中知杭州孙沔为枢官副使，余靖为工部侍郎，侍御史梁茜言赏薄沔青，践二府，靖亦加秩。
六年十二月，丁酉，广西安抚司言，捕获智高母阿侬及智高弟智光、子继宗、继封、诏护送京师。阿侬有智谋，智高攻陷城邑，多用其策，僭号皇太后。天资惨毒，嗜小儿肉，每食必杀小儿。智高败走，阿侬入保特磨，依其夫侬夏卿，收残众约三千馀人，习骑战，复欲入寇。余靖督部吏黄汾、黄献珪、石、进士吴舜举发峒兵入特磨恣掩袭，皆获之。
卷１０
按：《四库全书 史部杂史类》、《适园丛书第十集》有《太平治迹统类》。
[1]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