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会回忆起小时候在西洋江畔度过的那些美丽的夜晚,那是我生命中永不褪色的图景,它是那么的生动而迷人,宁静又幽远。
月光静静地照耀着沙滩,江水哗哗地流着、唱着,如天籁般漫过河流的两岸,然后消失在很远的地方。风像一双少女的手温柔地拂弄着世间万物,夜被一片凉意轻轻地打湿。可爱的蟋蟀爬出了沙洞,它们弹起琴弦,把快乐撒遍了每一个角落。而那些靠岸的船只,在一日的奔波之后安静地躺着,开始沉入了梦乡——这是西洋江最美丽的夏季的夜晚。
我的伯父就居住在西洋江畔一个小村子里,童年里每年夏季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在那里度过。
每当入夜的时候,村里的人们都要来到江边的一棵大榕树下乘凉。月亮升起来了,大地静静地泊在一片圣洁的光辉里,沙滩上的卵石泛出朦胧的亮光。大人们永远谈不完的是农事,在他们的心里最牵挂的是一年中的收成。而孩子们无忧无虑,劳作的艰辛离他们很远,玩耍便是他们童年里的一滴欢乐。那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的就是夜游,从洞巴(一个小村名)的险滩激流中游下,一直到达洞它(一个小村名)村头的深水潭。一路上,浪花簇拥着我们,凉丝丝的江水浸透每一寸肌肤,把白天留在体内的燥热一点一点地清洗掉。月光洒在浪尖上,一闪一闪的。两岸的灯火星星点点,几声狗吠,更增添了山村的寂静。有淡淡的水蒲桃果的清香弥漫在江面上,沁人心脾,令人如痴如醉,梦幻般的西洋江轻轻地把我们拥入怀里。漂游了大约500米后就到了深水潭,整个历程,让我们体验到童年的乐趣与勇气。
上了岸,展现在眼前的就是一片宽阔的砂石滩,滩上布满了卵石,星罗棋布,错落有致,好像一个个音符,在月光下轻轻地闪耀着,跳动着。那些被我们称作“火石”的硅化石,白亮、晶莹,一擦,火光闪烁,萤火虫一样在孩子们的手心里飞出。乌龟乘着夜色,笨重地爬上沙滩产卵,它们扒开沙土,下蛋后又把沙土盖上,然后又回到水里。我们会顺着它们的足迹寻找到蛋窝。蟋蟀是夏夜里最快乐的歌手,四处显耀自己的歌喉,歇斯底里的歌唱。而我们却用网把它们套住,囚入笼中,然后给它们灌点酒,微醉的蟋蟀斗性十足,它们撕咬在一起,最终两败俱伤。
还有夜钓,那是夏夜里的一件盛事,手电筒往水里照去,“巴伦”鱼和尖嘴鱼在水中游来荡去地觅食,它们最喜欢吃蚯蚓做的饵料,几乎一甩钓竿下去就上钩了。或在水中放入鱼篓,贪吃的鱼儿钻了进去再也出不来了,捞上鱼篓时,它们只有在里面活蹦乱跳的份儿。整个晚上,能捞到很多的鲜鱼,在童年里那是一顿怎样丰盛的夜宵啊!
多少年过去了,西洋江的夜晚仍以它的美丽深深地感动着我,在童年的记忆中定格成一幅永不褪色的图景。我童年里所有的快乐、梦想与希望,都在那里诞生,又在那里遗落,常常让我回过头去张望,体味水一样温柔的乡情,让生命在喧闹中得到片刻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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